从「如何用 10 颗子弹管理 100 个人」说开去

最近在我的脑海中，与睡眠争夺资源的是两个字，「管理」。命题太大，无从下口。知乎上有个问题似乎正好切题：「如何用 10 颗子弹管理 100 个人？」。不妨就借这题来发挥。

看回复之前，我先饶有兴致地问老婆：「如何用 10 颗子弹管理 100 人？」老婆略加思索，答：「只需要一颗子弹……」我暗忖：这是高手，愿闻其详。老婆接着说：「……就可以管理我。」我无言以对。

快速浏览一下这个知乎问题下的回答，不难注意到，有半数左右的答主，都做出了同一个玩梗式的回复：

如何用 9 颗子弹管理 99 个人？

其逻辑和老婆的「一颗子弹论」相同，本质上都是：威慑。从回复的数量上看，这也许反映了大多数人的心态。大家都是理性人，用自家性命去消耗别人的子弹，是很不合算的。

赞数最高的是 invalid s 的回答，关键词：帝王术。该答主提到了《商君书》，但只是提书名，没引用原文。开头列出三个要点：1. 合法化；2. 权威化；3. 使民众畏惧。后来论证时，第三点却变成劳动分配，与畏惧无关了。答主更致命的自相矛盾之处是，文章开头对那些认为此题无解的答主进行了无情地嘲讽，要他们「多读书」，并表示此题几千年前就被老祖宗破解了，解就是「帝王术」。可文章结尾，却又自认所谓「帝王术」早已是个笑话。那此题到底是有解还是无解呢？解是「帝王术」还是其他呢？我们不得而知。然而，就是这么一通七拼八凑、前后矛盾的胡话，却赢得了最多的赞，似乎也恰恰说明，「帝王术」如今仍大有市场，并不像该答主在文末总结的那样，已是笑话。不信，可以去原问题下面随便翻一翻其他回答，除了「9:99」外，最多的类型，就是「指派代理人，构建等级制」等看似构思精巧，实则网络爽文的回答。

我一路看得颇为惆怅，直到看到这篇肖畅的回答，他的结论是：不需要子弹。他说：枪不是统治的根基，枪的作用只是增加颠覆统治的成本。明智的统治者追求的是被统治者心甘情愿的服从。他还引用了罗素的《权力论》：

正如亚伯拉罕·林肯虽不惮处理美国的国家大事，却不能应付家庭中的争执；“泰坦尼克”号上平时的呼风唤雨的商贾巨富，在船将沉时也会听从救生艇舵手的指挥。 人只有在自信能处理当前的事务之时，才会喜爱权力；他们一旦知道自己无能为力，就服从于领袖了。

我简直想要隔着屏幕握住他的手。当我看到他的简介中写着「音频开发」时，甚至想要抱住他。然而，当我从他的文字构造的梦幻中醒来，却愈加感到失落，因为周遭的现实显然并非如他所说。在他这里，我只找到了认同，却没有找到问题的「答案」。

最接近「答案」的可能是来自清徽的回答。他认为：脱离生产力谈暴力是「小资产阶级论调」，早已被恩格斯驳斥过。他引用了恩格斯的原文，大意是：暴力必须依赖武器，武器必须依赖生产，武器的生产又以整个生产力为基础。一句话：生产力才是根本。答主表示：只靠枪，有多少子弹都不管用。

我关掉网页，陷入沉思，心中无比抗拒，却又慢慢接受了这位答主的观点。恩格斯？回到当初在学校的日子，他可是连被我嘲讽的资格都没有——都是马克思挡在前面。现在，我愿意向他鞠躬认错。确实，哪怕是在自然科学中，像「真空中的球形鸡」这样过分简化的模型也只能当作段子来听，没有实际意义，更别提社会问题更加复杂，而我自己又缺少相关训练，只能思而不学则殆。沉迷于这种「子弹管理」问题，轻则庸人自扰，重则清谈误国。